谷种泡胀后,下了田,父亲每天很早就起床了
他扛着一把锃亮的锄走向田边
父亲走向田边的时候,公鸡还在打鸣,田坎上的野草,挂满了露珠
他走过后,一双鞋便湿漉漉的
开春后,父亲就很少再穿袜子了,出门的时候,只需将布鞋脱掉,赤足穿上解放鞋就行了
天更暖一点的时候,他就只需要穿上自己编织的草鞋
父亲扛着锄一路走过,邻家的狗也就“汪汪”地叫起来,一条狗叫了,整个村子里的狗都开始呼应
村里的狗们互相之间全都认识,它们和睦相处,很少打架,只有当两条公狗同时爱上一条母狗,它们才成为情敌,互相嘶咬一番,获胜的公狗就当着失败的公狗的面,在光天化日之下与母狗交配
村里的狗,几乎都认识村里的人,它们发出叫声,并不是威胁过路的人,只是向主人报告信息
灵山秀水孕育了樱桃姐的俊美
我行走在她浅浅甜甜的笑靥和轻盈灵巧的脚步里
浓郁的春天的气息在山野渲染开来的时候,我跟着樱桃姐去山上挖野菜,山坡沟坎上多的是苦菜、荠菜和萋萋菜,樱桃姐总是先把我的筐子装满野菜,让我顽皮地追逐蝴蝶和越冬醒来的蚂蚱
有次我追赶一只蚂蚱追到了悬崖边上,脚下一滑扑倒了,幸亏有棵松树的根裸露在山岩上,情急中让我一把抓住了
我悬挂着身子,哭喊樱桃姐,等樱桃姐把我拉上来时,我看见她手心手背都是血,柔软甜润的上唇也渗出鲜红,原来她听到我的喊叫后竟从两米高的地堰上跳了下来,而且落到了荆棘堆里
从此之后,她给了我一个规矩,就是出村后不准离开她的视野,否则就不带我出来
10、泪眼问花花不语,乱红飞过秋千去
欧阳修《蝶恋花天井深深深几何》
老屋回来了,老屋空了
一直空着,谁也没有搬进去住,就那么空着
父亲时常去,但是,只他一个人去,从不带我们
他依据自己的记忆,尽力恢复老屋原来的模样,包括一些花,一些草,还有井台上的清石板
我在乡下一直呆到十七岁,然后进城上学,从来没有进过老屋
我仍然怀着敬畏的心情远远地打量它
我觉得老屋是父亲的一个秘密,他不允许,我们是不可以揭开的
从镇政府办公室下来,顺着那个人指给的方向,我看到了单位给我安排的那个临街的住处——原镇政府那栋五层的旧办公楼
在这个小山城,它也算得上高楼了,但却坐落在一块凹地里,四楼东面那几扇窗户几乎与电影院门前的路面持平,并因为我此时所观望的位置更高,它看上去比上面的楼房更矮了一大截
过后,我才知道,早在前些年,这栋楼就改成了单位的职工宿舍,也正是因为这样,这里面的30来个房间,让包括我在内的无房户或单身职工,得以拥有一个安身之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