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刚刚从大学哔业不久的教语文的梅老师,还时不时地能给我们无味的课堂带来一点点的生机
梅老师虽然个子不高,但却长得相貌惊人,他特别像二战时的一个家伙,只是他说的不是日耳曼语言,而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
我和父亲站在悬崖的中央,那里只有几处较缓的地方可供容身
我过去清理碎石时,父亲便开始清理炮眼
树下的峭壁上,糊满了各种贴子,那些红纸或新鲜或色衰泛白
它们为各自的主人在此恳求、承诺、起誓,目的就是要让主人平安如意
我们官舟寨谁家有小孩哭夜、谁家有小孩不好养、谁家有病人难医,都往峭壁上贴红纸签子,上面要写专用的话语,没有文化的都要请我父亲书写
为了表示对神灵的虔诚,要用红纸包上五角八角答谢我父亲
风雨把红色洗去了,那墨迹倒还是那样清晰,阻隔不了神灵和俗人去默诵或诵读
有一张新签子,是我父亲的行楷,兼有柳、赵、王的影子,更多地带入了个人的孤傲和自由
那签子曰:“天皇皇,地皇皇,我家有个夜哭郎
各路神灵看一遍,一觉睡到大天光
×××敬乞
”按道理,这签子应当贴到做风水树的枫树上,可是枫树站上悬崖上,荆棘又团团护卫着它,太难接近它了
人哔竟是高等动物,便把其下的峭壁当做它的一部分,上面布满青苔的石壁也就是神灵了
我置身的世界并没发生太大的变化
左冲右突,东奔西跑,就那么几条路、几辆车、几片灰尘,就那么几个人爱我,就那么几个人恨我,更多的是对我的疏离和漠然
重复,一个要命的词,它几乎让我的生活变成墙上过期的一页挂历,慢慢褪色、发黄、暗淡,成为蜘蛛的练习册
但我又明显感到内部的变异不可逆转地发生着,这种无法洞悉的变异正影响到我的身体和灵魂
我很恐惧
我经常觉得自己是不合时宜的人,一个另类,在百川汇海之时另辟蹊径,并在茫茫沙砾中缓缓消解
而诗歌,埋在心灵深处的隐疾就在这时发作,让我辗转反侧,感受到了来自生命的真实的疼痛
对诗歌,我知道的东西真的太少
我无法破译她的基因排序图谱,而总在仰望和感激之中惭悔自身的不洁和罪,祈求她的宽宥和慈涵
当夜深人静,人们沉到生活的底层,吞吐酒气和夜白合的芳香,飞鸟敛翅,于黑暗之中梳理羽毛上的阴影和杂草,我总是独自一人从生活中出走,像一个梦游的人,站在楼顶眺望
风从四面吹来,带着夜色、灯火、楼房,带着汽车的尖叫和行人的争吵,带着月亮、星星和陨石,带着寒凉、未知和迷茫
“有风吹着就好/有风吹着,我就会感到自己/是一张薄薄的簧片,轻轻颤动”
在一首诗里,我这样想
这时,我感到自己被不同方向剌来的针穿透,针尖与针尖的对接、错位、碰撞,让心千疮百孔,像被扎中穴位一样清醒起来,飞翔起来,在夜空打开所有的眼睛和耳朵,如一个雷达,吸纳着来自环宇深处的波
踩过山野的赤脚,走在城市的街道,我心中常常深蕴感谢的情怀!村庄的一草一木镶在心灵深处,我才不至于在城市迷失,离村庄越来越远
南方的雨季里潮湿的记忆里,萌发了我对故乡及自然的热爱
那古老而又年轻的亲情,如乳汁般时时在我心灵深处浸漫
我常常用漂泊的语言来表达人生,表达乡土在我心上结满日夜飞翔的梦
想起母亲在村口用思念编织袖珍的城市,以及村庄夜晚月亮美好的样子,我就禁不住热泪盈眶……